第47章：坟场萤火

　　冷。
　　一种穿透能量核心、冻结灵魂本质的……死寂之冷。
　　King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寒冷中艰难地漂浮着，如同风暴过后仅存的星屑。荆棘王冠内，高达81%的暗红污染如同沸腾的毒沼，每一次意识的波动都引来剧烈的反噬，撕裂着她摇摇欲坠的精神壁垒。断腕处，星光能量构成的临时封堵结构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微弱的幽蓝与暗红能量丝线从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融入这片绝对虚无的冰冷。
　　她勉强“看”向身旁。那座宏伟的“沉默方尖碑”，此刻如同一位濒死的巨人，静静悬浮在无垠的黑暗中。碑体表面流淌的星图黯淡无光，布满触目惊心的裂痕，尤其是靠近她坠落平台的位置，一大片焦黑、扭曲的能量侵蚀痕迹清晰可见，那是“蜂巢”母体最后的疯狂抓挠留下的印记。它耗尽了力量，也失去了代行者“守望”，像一座沉默的墓碑，矗立在这片连星光都畏惧的宇宙坟场。
　　荒芜星域……她真的被那个疯狂的计划抛到了这里。
　　绝望如同附骨之疽，比寒冷更甚。污染在肆虐，力量在流失，方尖碑濒临破碎，而“蜂巢”的意志……虽然被强行甩脱，但那截断掌信标如同跗骨之蛆，污染的联系并未完全切断。她就像一个行走的灯塔，随时可能再次引来灭顶之灾。
　　就在这时。
　　那点微光。
　　如同溺水者最后看到的幻影，再次在她模糊的感知边缘……闪烁了一下。
　　幽蓝色。
　　荆棘缠绕的纹路。
　　还有……那一丝微弱到几乎被污染和寒冷彻底淹没的……熟悉温暖？
　　顾筱？
　　这个念头如同火星投入冰湖，瞬间点燃了King濒临熄灭的意识核心！不可能是幻觉！那感觉……太清晰了！即使隔着无尽的黑暗与污染，那份源自灵魂契约的共鸣也无法被彻底磨灭！
　　“顾筱……！” King在灵魂深处无声地呐喊，试图集中全部残存的意志去“看”清那点微光。
　　剧痛！荆棘王冠内的暗红污染如同被惊醒的毒龙，猛地翻腾起来！污染率瞬间跳到了82%！幽蓝的核心光芒被压缩得只剩针尖大小，暗红的纹路疯狂蔓延，几乎要将整个王冠虚影彻底染成污秽的暗红！恐怖的幻象和冰冷的低语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意识，试图将她再次拖入深渊。
　　“滚开！” King发出无声的嘶吼，新生的能量右手死死攥紧，指甲（由星光能量构成）深深刺入掌心，用物理性的剧痛强行对抗精神侵蚀！她不能昏过去！顾筱……就在那里！
　　凭借着这股近乎自残的意志力，她强行稳住了意识，模糊的“视线”死死锁定那点幽蓝微光的方向。
　　它极其遥远，如同宇宙尘埃般渺小，却又在这片绝对的死寂黑暗中显得如此突兀、如此……顽强。光芒微弱，却稳定地闪烁着，带着荆棘王冠特有的能量韵律。
　　随着感知的艰难聚焦，King的心跳（如果她还有心脏的话）几乎停止。
　　在那点幽蓝微光的核心……并非什么碎片。
　　一个……人形轮廓！
　　一个由纯粹幽蓝色荆棘能量构成的、蜷缩着的少女轮廓！她悬浮在深空，如同沉睡在永恒的冰棺之中。荆棘缠绕着她的身躯，形成一种奇异而脆弱的保护姿态。那熟悉的眉眼轮廓，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命气息……尽管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是顾筱！
　　真的是她！
　　狂喜如同爆炸般在King的意识中炸开！她还活着！以这种不可思议的、能量化的形态活着！是荆棘王冠的力量？还是星穹的某种庇护？荒芜之母沉寂的战场……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顾筱！” King在心中狂呼，试图驱动残破的身躯向那点微光靠近。但她刚一动念，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荆棘能量，剧痛和污染的反噬就如海啸般将她淹没！断腕处的星光封堵剧烈震颤，裂痕扩大，更多的能量逸散出来！她就像一个漏气的皮球，根本无法有效移动，反而在虚空中轻微地翻滚起来，距离那点微光似乎更远了。
　　污染率：83%！暗红的污秽己经爬满了王冠虚影的九成区域！幽蓝的核心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随时可能熄灭！
　　不行！这样下去，别说靠近顾筱，她自己就会先被污染吞噬，或者彻底能量逸散而死！
　　方尖碑！
　　King猛地将“视线”投向身旁那座濒临破碎的巨碑。它是她此刻唯一可能的“船”！
　　“连接……方尖碑……能量……牵引！” King用尽最后的意志力，向悬浮在附近的暗银色守望者核心发出指令。她需要方尖碑的能量来稳定自身，哪怕只是微弱的牵引！
　　嗡——
　　休眠的守望者核心表面星纹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似乎接收到了指令。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星辰能量流，如同垂死之人的呼吸，艰难地从方尖碑残破的基座延伸出来，缠绕在King的腰间。
　　牵引力很弱，但足以让她停止翻滚，并极其缓慢地……朝着方尖碑的方向靠拢。同时，这股微弱的星辰能量也稍稍稳固了她体内狂乱的能量流，断腕处的逸散速度略微减缓。
　　污染率暂时稳定在83%，但岌岌可危。
　　King的目光死死盯着远方的顾筱光点，心中焦急万分。方尖碑的牵引只能让她靠近碑体，却无法帮助她跨越这遥远的虚空去接近顾筱。而且，方尖碑的状态……太差了！它自身的能量正在飞速流失，那微弱的牵引随时可能中断！
　　就在King被微弱牵引力拉向方尖碑基座时，她的“视线”扫过碑体表面那些巨大的裂痕。
　　她的血液瞬间凝固！
　　不是冻的，是惊骇！
　　只见在那些深邃的裂痕内部，尤其是在靠近焦黑侵蚀区的边缘……竟然……生长着东西！
　　不是她之前看到的、由“蜂巢”污染滋生的暗红菌毯。
　　而是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安的存在！
　　那是……藤蔓！
　　一种如同枯萎血管般的、灰黑色的藤蔓！它们从碑体的裂痕深处蜿蜒而出，表面覆盖着类似岩石的、布满细微孔洞的角质层，散发着一种与荒芜星域死寂环境完美融合的、腐朽而冰冷的气息。这些藤蔓极其缓慢地蠕动着，如同拥有生命，贪婪地……吮吸着方尖碑裂痕中残余的星辰能量流！它们所过之处，碑体原本流淌星光的材质，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石化！
　　这绝不是“蜂巢”的污染！这种气息……这种如同行星尸体般的腐朽感……
　　荒芜之母！
　　是荒芜之母残留的污染！或者说，是祂沉寂后，其力量在漫长岁月中滋生的、如同宇宙霉菌般的衍生物！它们正在侵蚀、吞噬这座闯入坟场的不速之客——星穹的方尖碑！
　　荆棘王冠内，那属于荒芜之母的污染烙印似乎受到了刺激，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带着一种……冰冷的、如同回归母体般的……共鸣感？
　　“警告！……未知……侵蚀……活性……提升！……节点……基础……结构……完整性……加速……下降！……能量……流失……加剧！……”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King意识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祸不单行！
　　King的心沉到了谷底。外部是随时可能再次锁定她的“蜂巢”威胁，身边是正在被荒芜之母“霉菌”侵蚀的方尖碑，体内是高达83%即将失控的污染，而远处……是她拼死也要守护的顾筱，却可望而不可即！
　　她必须做出选择！立刻！
　　借助微弱的牵引力，King终于触碰到了方尖碑冰冷的基座。她立刻将新生的能量右手按在碑体上，试图通过临时管理权限，强行调动方尖碑最后残存的能量！
　　“启动……内部……防御……矩阵！……目标……清除……侵蚀……藤蔓！” King在意识中怒吼。
　　嗡——！！！
　　方尖碑内部传来一阵沉闷的能量涌动声，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碑体表面，几处尚未被藤蔓覆盖的区域，极其艰难地亮起几道微弱的净化光束，如同摇曳的烛火，射向最近的几根灰黑藤蔓！
　　嗤嗤……
　　光束击中藤蔓，发出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细微声响。被击中的藤蔓表面灰黑色角质层冒起几缕青烟，蠕动稍稍停滞了一下。
　　但……仅此而己！
　　那些藤蔓仿佛只是被激怒，表面的孔洞猛然张开，更加贪婪地吞噬起净化光束的能量！同时，更多的藤蔓从裂痕深处疯狂涌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蛆虫，迅速覆盖了刚刚亮起净化光束的区域！碑体被侵蚀、石化的速度……反而加快了！
　　**“……能量……不足……防御矩阵……失效！……侵蚀……不可逆！……”** 系统提示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绝望。
　　失败了！
　　方尖碑的最后抵抗，如同螳臂当车，反而加速了自身的灭亡！
　　King感到腰间那微弱的牵引力正在迅速减弱，断腕处的能量流失再次加剧！更可怕的是，她按在碑体上的右手，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冰冷、腐朽的意念，正顺着那些藤蔓侵蚀的路径……缓缓渗透过来！那是荒芜之母残留意志的余毒，如同宇宙的尸毒，试图感染她！
　　污染率瞬间飙升到84%！荆棘王冠的幽蓝核心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彻底扑灭！
　　绝境！
　　King猛地抬头，再次望向远方那点代表顾筱的幽蓝微光。那点光，是她在这片死寂坟场中唯一的温暖，唯一的希望。
　　不能死在这里！不能让她再次独自沉睡在这片冰冷死域！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如同最后燃烧的火炬，在King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熊熊燃起！
　　既然方尖碑的能量无法调动来清除藤蔓，也无法帮助她移动……那么，就让它发挥最后的作用！
　　引爆它！
　　利用方尖碑残存的能量核心进行一场定向的、可控的爆炸！利用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自己……如同炮弹一般，射向顾筱所在的方向！
　　这是自杀！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爆炸的冲击可能瞬间撕碎她本就残破的身躯，也可能彻底湮灭顾筱那脆弱的能量体！但……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主动靠近顾筱的方法！与其在这里被污染吞噬或被藤蔓同化，不如赌上最后的一切！
　　“指令！……锁定……方尖碑……核心……能量炉！……设定……超载……临界点！……引爆……倒计时……十秒！……冲击波……定向……坐标：锁定……顾筱……能量源！” King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向守望者核心发出了最终指令！同时，她强行榨取荆棘王冠内最后一丝幽蓝能量，在体表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护盾——尽管她知道这层护盾在爆炸面前如同纸糊！
　　**“……最高权限……确认……指令……接收……”**
　　**“……警告！……核心超载……将导致……节点……彻底……湮灭！……”**
　　**“……冲击波……定向……坐标……锁定……外部……未知……能量源……”**
　　**“……执行……倒计时……开始：十……九……”**
　　冰冷的倒计时如同丧钟，在King的意识中敲响。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她死死地盯着远方的幽蓝光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顾筱，等我！
　　**“……八……七……”**
　　腰间的牵引力彻底消失。她悬浮在方尖碑旁，如同等待发射的炮弹。
　　**“……六……五……”**
　　碑体上的灰黑藤蔓似乎感应到了核心能量的异常狂暴涌动，变得更加疯狂，加速吞噬！
　　**“……西……三……”**
　　荆棘王冠的污染率冲到了85%！幽蓝核心的光芒只剩下最后一点针尖大小的微光！暗红的污秽几乎完全覆盖！
　　**“……二……一……”**
　　“引爆！”
　　嗡——————！！！
　　没有声音，只有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由毁灭性能量构成的、刺目的白光，从方尖碑内部的核心位置猛地爆发出来！如同超新星在死寂的坟场中诞生！
　　整个巨大的方尖碑，在那一刻，仿佛由内而外被点亮，然后……寸寸碎裂！
　　恐怖的冲击波并非向西周扩散，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场强行约束、塑形，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首径仅容一人通过的、毁灭性的能量洪流，朝着顾筱幽蓝光点的方向，狂飙突进！
　　而King，就在这股毁灭洪流的最前端！
　　在她被狂暴能量吞噬的前一刹那，她看到：
　　那道凝练的冲击波洪流所过之处，虚空中那些缓慢飘荡的、由行星残骸构成的冰冷尘埃，瞬间气化湮灭！那些刚刚从方尖碑裂痕中探出头来的灰黑藤蔓，如同被投入炼狱之火，瞬间化为飞灰！
　　毁灭的力量，为她开辟出一条短暂的、绝对纯净的通道！
　　紧接着，是难以想象的剧痛和撕裂感！她体表那层薄薄的荆棘护盾如同肥皂泡般破碎！新生的能量右臂瞬间汽化！荆棘王冠剧烈震颤，那最后一点幽蓝核心的光芒在恐怖的能量冲刷和体内污染的双重夹击下……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污染率：86%！并且还在飙升！
　　她的意识被无边的白光和剧痛彻底淹没，只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裹挟着，以超越想象的速度，射向那个幽蓝色的光点！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模糊的感知中，那个蜷缩的、由荆棘能量构成的少女轮廓……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的手指……好像……蜷缩得更紧了些？
　　还是……只是爆炸光影造成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