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开学季的刻意偶遇

　　二月末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寒，却己悄悄裹进了点春天的软。
　　校园里像被打翻了的调色盘，到处是拖着行李箱的新生、举着指示牌的学长学姐，还有抱着书本匆匆赶课的老生，喧闹声顺着主干道一路蔓延，把寒假的沉寂彻底冲散了。
　　沈知夏背着双肩包，沿着香樟道往宿舍走。她刚从实验室出来，白大褂还搭在臂弯里，袖口沾着点洗不掉的淡蓝色试剂痕迹。寒假留校的日子过得单调又规律，每天三点一线——宿舍、实验室、图书馆，林柚年初二果然来了，带了甜糯的糖糕，两人在图书馆待了一下午，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摊开的笔记上，安静得像偷来的时光。
　　只是年后林柚回了家，首到开学前一天才发消息说“明天到学校”，沈知夏看着那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秒，只回了个“嗯”。
　　走到宿舍楼下的岔路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带着点刻意放轻的试探。
　　沈知夏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这脚步声太熟悉了——步幅轻快，落地时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像揣了颗小石子在口袋里，走快了会轻轻撞着心。
　　“知夏！好巧啊！”
　　清润的声音裹着风追上来，带着点刻意掩饰的喘，像刚跑了段路。
　　沈知夏转过身，林柚正站在两步外，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点乱，鼻尖冻得红红的，手里拎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还有一个印着“书画社”字样的帆布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她今天穿了件浅粉色的牛仔外套，里面是白色的连帽卫衣，牛仔裤裤脚卷了两圈，露出脚踝上细细的银色链子，比寒假时多了几分春日的鲜活。
　　“你也刚到？”林柚笑着问，眼睛弯成月牙，视线飞快地扫过她臂弯里的白大褂，“刚从实验室回来？”
　　“嗯。”沈知夏点头，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行李箱上——两个都是28寸的大箱子，对林柚来说显然有点沉，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白。“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林柚立刻摆手，把行李箱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像是怕累着她，“刚让司机停在门口，想着自己拎过来就行，没想到这么沉……”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像想起什么，从帆布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盒子，递过来，“对了，给你带的，我妈做的樱花酥，说是新出的口味，不甜。”
　　纸盒子是淡粉色的，印着精致的樱花图案，打开就能闻到淡淡的花香混着黄油的甜，和沈知夏去年说喜欢的那家曲奇味道有点像。
　　“你怎么知道我……”沈知夏接过盒子，指尖触到盒盖的温度，是刚从包里拿出来的，带着点人体的暖。
　　“猜的呀，”林柚笑得坦荡，眼神却有点飘，飞快地瞥了眼旁边的公告栏，像是在找什么借口，“你寒假总吃实验楼门口那家面包，我看你每次都挑带花香的，就想着这个你可能会喜欢。”
　　沈知夏没戳破。实验楼门口的面包店寒假根本没开门，她怎么可能去买？这谎撒得不算高明，却像裹了层糖衣，甜得让人不忍心拆穿。
　　“谢谢。”她把盒子放进书包侧袋，拉链拉到一半，露出点粉色的边角。
　　“你宿舍在几楼来着？”林柚突然问，眼睛亮晶晶的，“我帮你把箱子……不是，我是说，我宿舍就在你隔壁楼，刚好多拎一段路，省得等下再绕回来。”
　　沈知夏的宿舍在三楼，林柚的宿舍确实在隔壁楼，但方向完全相反。她看着林柚努力找借口的样子，像只偷藏了零食却想装作偶遇的小松鼠，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三楼。”
　　“正好！我先送你上去！”林柚眼睛更亮了，不等沈知夏拒绝，己经弯腰拎起她脚边那个装着实验器材的箱子——其实很轻，沈知夏自己完全能拎动，可林柚抢得又快又自然，像是怕慢一秒就会被拒绝。
　　两人并肩往宿舍楼走，林柚的大行李箱在地上拖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和周围的喧闹混在一起，却奇异地不刺耳。阳光穿过香樟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新生好奇地打量她们，林柚会笑着点头打招呼，沈知夏则微微低头，把半张脸藏在卫衣帽子里，却没像以前那样刻意拉开距离。
　　“寒假做实验累吗？”林柚侧过头问，脚步放慢了些，好让沈知夏能跟上，“我看你朋友圈发的实验数据，密密麻麻的，看着就头疼。”
　　沈知夏愣了愣。她的朋友圈半年才发一条，还是纯文字的实验记录，没想到林柚会看。“还好。”
　　“那你肯定没好好吃饭，”林柚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责备，和上次说她忘了吃晚饭时的语气如出一辙，“我从家里带了些干货，香菇、木耳什么的，还有我妈晒的笋干，明天给你送点？放汤里煮很鲜，比食堂的菜有营养。”
　　她总能找到最实在的关心方式，不是空泛的“多休息”，而是具体到“带笋干”“煮汤喝”，像在照顾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小孩。沈知夏的心里像被温水泡过，软得发涨。“不用麻烦……”
　　“不麻烦，”林柚打断她，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放着会坏的。就当……就当谢谢你寒假帮我改的经济学笔记？”
　　那本笔记沈知夏确实改了，用红笔标了错误，写了批注，却没告诉林柚，只是在她临走前悄悄塞进了她的书里。原来她看到了。
　　到宿舍楼下时，宿管阿姨探出头笑着打招呼：“沈知夏回来啦？这位是……”
　　“阿姨好，我是她朋友，帮她拎下东西。”林柚笑得乖巧，把沈知夏的箱子递过去，自己的大行李箱则靠在墙边，显然没打算真的上去。
　　沈知夏接过箱子，指尖碰到林柚刚才握过的地方，还带着点温度。“上去坐会儿？”她下意识地问，话一出口就有点惊讶——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邀请林柚。
　　林柚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却很快又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行李箱：“不了，我得先回宿舍收拾东西，苏晓晓说她带了特产，催着我回去分呢。”她顿了顿，从帆布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递过来，“这是我寒假整理的书画社春季活动表，有次看到你在图书馆看画展介绍，想着你可能会感兴趣……”
　　笔记本封面是淡绿色的，翻开第一页，是林柚清隽的字迹，列着三月的“樱花主题书法展”、西月的“水墨画体验课”，每个活动后面都用铅笔标了“适合初学者”“人少安静”的小字。
　　沈知夏捏着笔记本，指尖划过那些小字，突然明白过来——从宿舍楼下的“偶遇”，到樱花酥，到笋干，再到这张活动表，全都是林柚的刻意安排。她大概早就打听好了自己的行程，算准了时间出现在这里，却又把每一步都包装得像巧合，怕唐突了她，怕她觉得被冒犯。
　　“谢谢。”她抬起头，撞进林柚带着点紧张和期待的眼睛里，第一次没有移开视线，“书画社的活动，我会去看的。”
　　林柚的嘴角瞬间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连眼角的细纹都带着笑意。“那太好了！到时候我叫你？”
　　“好。”
　　看着林柚拖着两个大行李箱，脚步轻快地往隔壁楼走，粉色的外套在人群里像朵跳跃的花，沈知夏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本淡绿色的笔记本，心里某个角落像被春风吹过，悄悄软了下来。
　　她知道这不是巧合。
　　但她没点破。
　　或许，被这样温柔地“刻意”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风穿过香樟树叶，带来远处新生报到点的喧闹，沈知夏低头看了看书包侧袋里的樱花酥，又摸了摸手里的笔记本，忽然觉得这个开学季，好像比往年都要暖些。